世界环境日｜21年守望，种下的梭梭，扎下家园的根与梦

24万(wàn)人口，坚守着27万平方公里的辽阔。 这里，是(shì)内蒙古阿拉善盟。 曾被视作不宜(bùyí)人居的沙窝子、中国北方风沙的源头。 曾经，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为(wèi)生计不得不远走他乡…… 2004年6月(yuè)5日，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在此成立，并以此为名，以防治(fángzhì)荒漠蔓延为志。 时光在此流转，记载(jìzǎi)了这片土地上，一个个饱含温情与坚韧的故事； 21年光阴(guāngyīn)，一株株挺立的梭梭，串联、扎根；外出的人们，因为(yīnwèi)梭梭返乡。 眉头从紧蹙到舒展，刻下一个个守护绿色的深深印记(yìnjì)。 对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阿拉善的人而言，阿拉善是内蒙古自治区沙漠最多(duō)、土地沙化最严重的地区，这里的大部分地方缺水多沙尘暴、生存不易，在这里进行(jìnxíng)生态修复，无疑是一场硬仗(yìngzhàng)。 这样的(de)环境条件(tiáojiàn)，无疑给“外来客”——阿拉善 SEE 生态协会的企业家们带来了巨大的震撼。作为思想和行动的先行者，他们(tāmen)希望(xīwàng)利用自身的知识和资源，深入(shēnrù)调研、勇于尝试、积极实践，找到一套真正适应当地的办法。从成立开始，企业家们就在能源替代、节水作物试验、植被恢复等方面不断摸索，寻找最优方案。 2012年(nián)，16场沙尘暴和扬沙肆虐了阿拉善盟的整个春天。在阿拉善左旗苏(sū)海图嘎查（蒙古语，行政村(xíngzhèngcūn)）牧民沈永保的记忆里，那(nà)是一整天都在广播沙尘暴预警信号的日子，他把牛羊安顿好，紧紧关上窗门，静静地等着…… 沈永保的印象(yìnxiàng)中，80年代的阿拉善盟还是一碧千里而苍茫的故乡，而如今，在此生息百年的牧民却不得不远走他乡寻找新(xīn)生活。 而沈永保没有像其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那样涌向(yǒngxiàng)城市，曾在阿拉善打工的他最终选择留在黄浊的故乡，在荒漠(huāngmò)里种梭梭。 2012年，沈永保在苏海图嘎查合作社看到梭梭种植项目的信息，他心存疑虑：“荒漠(huāngmò)种树能行吗？”嘎查领导告诉他，种植梭梭能帮助恢复草原植被，还能实现牧民(mùmín)的转产，通过(guò)种梭梭然后嫁接肉苁蓉，发展林下(línxià)产业，牧民就能增收。可是沈永保心里没底，他只是听说(tīngshuō)过梭梭在荒漠里能生长，但对种梭梭毫无经验。 也是这一年(yīnián)，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发起的(de)梭梭种植项目(xiàngmù)开始在他所在的嘎查推广。沈永保踌躇良久，抱着尝试的心态，最终还是报了名、签订了合作(hézuò)协议，在自己的草场(cǎochǎng)上开始践行“梭梭事业”。在别人眼里，他种的只是梭梭。但他自己却说：种梭梭不仅是一个项目，还是种下一个希望。 在同一嘎查(gāchá)，63岁的刘金香几年前在自家院子里种下(xià)的一棵梭梭，已经长得和她一般高，枝条繁茂。 这棵梭梭，是刘金香为兑现老伴生前种梭梭的(de)愿望的尝试。老伴去世后(hòu)的一天，她经过(jīngguò)一片原梭梭林，突然想起老伴生前还没来得及实现的种梭梭的夙愿，于是，刘奶奶从地里挖走了一棵梭梭苗，把它种(tāzhǒng)在了院子里，“看来老伴生前的想法是可行的！” 刘金香(liújīnxiāng)奶奶早期种植的梭梭。2015年摄 也是(shì)这一年，当梭梭种植项目在(zài)嘎查推广时，她丝毫没有犹豫就加入了项目。一个人、一辆拉水的毛驴车，刘金香奶奶(nǎinǎi)开始“保卫”家园。 而在乌兰布和沙漠西南方向的(de)(de)巴彦乌拉嘎查，总人口200户498人，面积(miànjī)809平方公里(píngfānggōnglǐ)，地广人稀。过去牧业生产传统单一，自然环境的限制加之落后的生产方式，严重阻碍了这个纯牧业嘎查的经济发展。 “以前，我们这里十年九旱，遇上刮大风，房子的墙能被埋住(zhù)一米高。风大(fēngdà)的时候，戈壁滩上的砂砾随风而起，滩里原本(yuánběn)就(jiù)稀疏的白刺、梭梭不少(bùshǎo)都被砂砾‘打’死了。”巴彦乌拉嘎查党支部书记潘多云说，恶劣的生态环境，艰苦的生产生活条件，养不住牲畜，也留不住人，嘎查大部分牧民(mùmín)放弃了世代生活的家园到城里定居，嘎查常住牧民一度锐减。 最初以放牧为生的他，禁牧后，跟随进城谋生的“潮流”，打过工、开过(kāiguò)小食堂。2012年挂念家乡的他，成为嘎查里第一个参与梭梭(suōsuō)种植项目的牧民，并在自己的草场种了(le)巴彦乌拉嘎查首批梭梭。 在(zài)项目(xiàngmù)执行中，为了让牧民安心参与，项目团队在规划区域中优先选择了几个社区去做动员， “那些年西北公益组织比较少，一开始牧民不相信真有这样(zhèyàng)的(de)好事。”一亿棵梭梭项目负责人说，很多牧民担心被骗，还向远在城市的子女打电话征求意见。 正是一家一户的敲门，一人一人的说明，一亿棵梭梭项目(xiàngmù)启动的第一年，就有46户牧民报名参与，种植面积近5万亩(wànmǔ)。 第二年(dìèrnián)，项目团队针对项目户在实际中遇到的(de)实际困难，开展了与梭梭种植技术有关的专业培训，同时项目工作人员也经常到实地走访，了解项目户所面临的困难及需求，一对一帮助项目户解决问题(jiějuéwèntí)。 项目人员对牧民(mùmín)进行培训 沈永保说，是阿拉善SEE生态协会和SEE基金会带领牧民们走向这条路的，见到他(tā)们就像他亲人一般，在种梭梭的过程中，项目工作人员总能给予各种帮助(bāngzhù)，这是(zhèshì)其它任何一个组织都做不到的。 一棵长到(zhǎngdào)3-5米(mǐ)高的成年梭梭，可以稳固5-10米的沙土。但是，这种树的再生能力比较弱，自结种子往往不能(bùnéng)成熟，需要人工种植，而且树苗第一年生长需要人工浇水。 装满水的(de)人力车(rénlìchē)，刘奶奶要拉着它去给种在边界的梭梭浇灌，一步一挪地前进着，她要独自走上两三个小时的路。 但即使每天浇(jiāo)一百桶水，三千亩梭梭浇一个月才能浇完。于是，每年种梭梭的时候，刘奶奶就叫孩子们(men)回来帮忙。 刘奶奶说，牧场没了(le)，成了沙漠，年轻的孩子们不愿在这里生活，都出去打工了。我舍不得离开这里，就(jiù)(jiù)在这里种树，多种一棵梭梭就少一分沙漠，等沙漠没了，外出的孩子们也就愿意回来了吧。 四年坚持，4500亩梭梭林郁郁葱葱、充满生机(chōngmǎnshēngjī)。绿意盎然的梭梭寄托着奶奶的希望：“累了就回家吧，家里有娘(yǒuniáng)，还有梭梭！” 2015年，潘多云当选(dāngxuǎn)巴彦乌拉嘎查党支部书记。对年近半百的他来说，也(yě)是不小的挑战。当年，巴彦乌拉嘎查共种植(zhòngzhí)以梭梭为代表的沙生植物5万多亩； 这一年，为再种植950亩的梭梭(suōsuō)，刘奶奶(nǎinǎi)拿出自己攒的6万元买了梭梭苗； 也是(shì)这一年，沈永保收获了第一批人工种植的肉苁蓉，总共800公斤有(yǒu)余。肉苁蓉是嫁接在梭梭根部(gēnbù)的一种沙生经济作物，是有名的中药材，有很高的经济价值。 日积月累的(de)沉淀，沈永保(shěnyǒngbǎo)从一个小白变成了苏海图嘎查的种植(zhòngzhí)大户。如今，他不仅拥有了一整套种植梭梭的专业机械，梭梭种植面积已超过20000亩，还规划了自己的人生蓝图——他要在家乡开一家和(hé)苁蓉有关的土特产店，带动更多的牧民走向生态致富。 沈永保(shěnyǒngbǎo)与他的梭梭。上图2017年，下图2021年 在(zài)阿拉善左旗的巴彦乌拉嘎查，杨世龙至今还记得，他和叔叔蹲在梭梭林间等待肉苁蓉发芽的样子(yàngzi)。 叔侄俩是“一亿棵梭梭” 项目的(de)种植大户，2019年时已(yǐ)种植梭梭林超9000亩。其中，6000亩为(wèi)一亿棵梭梭项目合作支持地块。在(zài)这6000亩的地块上，已长出6、700亩的肉苁蓉，为杨世龙叔侄每年带来约5、6万元的收入。 杨世龙和(hé)他的梭梭。2017年8月 “肉苁蓉的整个种植周期大概5、6年，需要在梭梭树种植3年后才能播种”，杨世龙进一步解释说，采收(cǎishōu)也是分阶段进行，单次大概采收20、30%的成熟植株，如果不及时采摘等(děng)开花了药用价值就(jiù)会下降(xiàjiàng)。 每一棵梭梭，改变着(zhe)沙化地，也改变着当地普通人的生活。通过梭梭嫁接肉苁蓉，当地牧民每亩每年(měinián)可(kě)增收600元左右。一亿棵梭梭项目区内，以“梭梭+肉苁蓉”的模式，大多数农牧户年收入达(dá)10-20万元，甚至个别种植大户年收入超50万元。 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沙漠林业实验中心对“一亿(yīyì)棵梭梭(suōsuō)”项目实施十年的(de)动态监测及生态服务(fúwù)功用评估显示，一亿棵梭梭项目具有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，一方面促进了当地牧民(mùmín)平均收入增加，增加了牧民再就业的机会，提高了牧民的生活质量；另一方面带给牧民更加舒适宜人的生活环境。 此外，荒漠植物碳汇开发方面，大面积种植梭梭林为全球(quánqiú)的气候变化减缓也做出了(le)贡献。据测算，一亿棵梭梭项目200万亩种植目标完成后，碳储量将达到(dádào)170万吨，将大幅度提高当地固碳能力。 2015年，潘多云所在的(de)巴彦乌拉嘎查(gāchá)5万多亩梭梭(suōsuō)成活率还不到50%。老潘说动参与项目(xiàngmù)的牧民，大家一起补植。2016年，在项目团队的支持和村民的齐心努力下，5万多亩梭梭100%通过保存率验收。3年后，巴彦乌拉嘎查开始种植肉苁蓉发展沙产业。潘多云说：“现在巴彦乌拉嘎查每家每户的草场(cǎochǎng)都有梭梭，希望大家的努力能让家乡(jiāxiāng)的草场、环境，每家每户都越来越好。 如今，巴彦(bāyàn)乌拉(wùla)嘎查的(de)牧民已经总结出了一套梭梭种植和养护的方法。截至2024年底，巴彦乌拉嘎查一半以上的牧民参与(cānyù)“一亿棵梭梭”项目，种植以梭梭为代表的沙生植物超15万亩，平均保存率达80%左右。 潘多云与他的梭梭。上图(shàngtú)2017年，下图2021年 当地农牧户通过种植梭梭嫁接肉苁蓉，不仅增加了经济收入，还改变(gǎibiàn)了当地的生态(shēngtài)经济环境。不少当地牧民感叹，这些年风沙少了，植被(zhíbèi)多了，生态环境明显变好了。 正是在当地政府、牧民、社会力量的多重参与下，阿拉善盟探索出了适合本地的沙漠(shāmò)治理模式。在腾格里沙漠东缘、乌兰布和沙漠南缘分别建成防风固沙林带(dài)，形成了“绿带锁黄龙”的壮丽(zhuànglì)景观。 统计数据(tǒngjìshùjù)显示，阿拉善盟森林覆盖率由建盟(yóujiànméng)初的2.96%增加到8.37%，草原植被覆盖度由不足15%达到23.18%。沙尘暴次数由2001年(nián)的27次减少到近几年(jìnjǐnián)的3—4次，实现了由“沙进人退”到“绿进沙退”的历史性转变。 从(cóng)第一棵到9553.93万棵梭梭，从第一亩到185万亩种植(zhòngzhí)面积，从最初46户到555户牧民的参与，从5个(gè)社区到199个社区的参与。10余年(yúnián)时间，一亿棵梭梭项目中平均每天有2.2万棵梭梭在阿拉善被种下。 阿拉善盟(ālāshànméng)林业(línyè)和草原局数据显示，当地梭梭人工种植(zhòngzhí)面积(miànjī)已达1026.3万亩，接种肉苁蓉面积达151.3万亩；全盟社会公益造林300.68万亩。其中，一亿棵梭梭项目期间助力梭梭等沙生植物种植面积达到185万亩（9553.93 万棵）。 2025年(nián)5月24日(rì)，当来自北京的(de)媒体前往刘金香奶奶的项目地探访时，76岁的她头戴标志性的绿布巾，黝黑的脸上盛满了笑容。刘奶奶不久前巡护梭梭林时不慎扭伤腿脚，看到记者一行，坐在梭梭边休息的她，努力(nǔlì)扶着拐杖起身迎接。 刘金香奶奶的(de)梭梭林。2025年5月 刘金香奶奶家晾晒的肉苁蓉(ròucōngróng) “知道为什么叫‘梭梭(suōsuō)’吗(ma)？”刘金香(liújīnxiāng)奶奶抚摸着三米高的植株，“梭梭蒙语叫‘Zhage‘，意思是(shì)‘守护神’。”刘奶奶脚下，沙丘已固定成土丘。“梭梭种下后，环境也好多了，经常能在林地里看到很多野生动物。”距离20公里之外的牧民潘金泽也同样感慨，“比如狐狸、鹅喉羚、鹰等国家保护(bǎohù)动物，生态好了，经常在野外与它们偶遇(ǒuyù)。” 对环保公益而言，秉持这份开拓与担当的(de)企业家精神，引领更多绿色的承诺，共同把守护家园的故事(gùshì)续写下去。在风沙与绿意的永恒角力中，以不懈的行动(xíngdòng)，日益长出更广阔的生命的底色。（北青网）